41. 《古兰经》,科学,布卡里主义
 
自穆罕默德的时代以来,达瓦(宣教)一直是穆斯林的重要驱动力量。但在二十世纪,伊斯兰改革思潮得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推动力——现代科学。更让人惊讶的是,这种流行竟出自一位不信教的法国人。
莫里斯·布卡里(Maurice Bucaille),是沙特阿拉伯国王的胃肠病学家和私人医生。1976年,他出版了《天经、古兰经与科学》2也应运而生。
以“人类繁衍”为例:布卡里声称“《古兰经》对于胚胎发育某些阶段性的描述,与我们现今所知的胚胎学完全呼应。而《古兰经》中的任何一条经文都经得起现今科学的批判。”3这段话的涵义显而易见:当《古兰经》揭诸人世时,只有造物主知道胚胎学的全部,因此主定然是《古兰经》的作者。
布卡里这本著作出版几年后,他的论点也伴随着穆斯林护教主义的日渐兴盛而广为人知,而我就是出生于那个年代。无论是吃饭、会客,或是阅读哲玛提(社群)领袖的著作……布卡里的主张成了我们宗教讨论的主题。我们沉浸在其辩论的优雅和广博之中,就如我所认识的绝大多数穆斯林一样,热情并统一地接受“布卡里主义”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。
我们相信科学已证实了《古兰经》的神圣起源,这是穆斯林为之骄傲的一点,故而无人验证。
我们相信科学已证实了《古兰经》的神圣起源,这是穆斯林为之骄傲的一点
就布卡里对《古兰经》中“人类繁衍之说”的阐释,至少以西方标准而言,大部分的学者会认为布卡里对《古兰经》毫不掩饰的赞扬太过于奉承且不符合学术标准。但除了阿谀奉承外,布卡里引用《古兰经》的那些认为是显迹(奇迹)的经文也存在许多科学上的问题。有些问题对医生们显而易见,而其他问题甚至连普通人也都能看出来。
例如《古兰经》第23章13-14节指出:“然后,我使他变成精液,在坚固的容器中的精液,然后,我把精液造成血块,然后,我把血块造成肉团,然后,我把肉团造成骨骼,然后,我使肌肉附着在骨骼上,然后我把他造成别的生物。愿真主降福,他是最善于创造的。”
对研究发育生物学的学生来说,这段经文让人难以信服。即使布卡里一开始也注明:就经文的表面上来看,其科学主张“完全不被这领域的专家学者接受”4。然而布卡里解释道:问题出在《古兰经》被第七世纪的词汇所限制,一旦将现代科学词汇代入其中,例如:“子宫”取代“容器”,那么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5。
作为一个生长在对《古兰经》有多种解释之大环境中的穆斯林,我可以勉强承认布卡里的论点。但作为医学系的学生,我知道无论我们替换多少词汇,这段经文都是不对的。这段经文企图解释胚胎的发展顺序,但这顺序是不正确的。胚胎并不是先变成骨骼,后来再被肌肉包覆。中胚层作为胚胎的其中一层,会同时分化出骨骼与肌肉。
我调查了人们关于这项批评的反应,大部分的人认为这个反对过分拘泥于细节。但即使我身为穆斯林,也不同意这种说法。布卡里引用这段经文想要陈述的论点为:《古兰经》中关于胚胎发育的过程如同显迹(奇迹)般地印证了现代科学,然而经文所阐述的胚胎发育顺序并不正确。这是很严重的问题!即使布卡里较有深度地处理了这段经文,他仍然过滤了其中所存在的问题。
这种谬误存在于经文中最明显的段落,以及最易理解之处,这使得问题更加严重了。这节经文的第一部分需要我们以适当的科学观念,以取代原文中不正确的术语。因此,若我们不但要修正经文的前半部分,还要忽视经文的后半部分,那么还剩下什么所谓的科学显迹(奇迹)呢?
于是我意识到了,这段经文并不能为《古兰经》的天启而辩护,反而我必须先假设《古兰经》是天启的才能为这段经文辩护。
于是我继续研究下去,又发现更多显而易见的问题,就连在人类繁衍的学科分支中也是如此。《古兰经》第86章6-7节指出:“他是射出的精液造成的。那精液是从脊柱和肋骨之间发出的”。
我相信《古兰经》不可能有如此明显的错误,于是我开始上网寻找答案。然而我再一次发现一个类似的经文辩护模式:重新定义词语,并掩饰异议。
于是我看到了一种潜移默化的模式:不论是主张经文中的科学显迹还是为经文中的科学错误辩护,此一模式的规则就是要求重新定义《古兰经》的字面意思,衍生出经文中未曾提及的观点,然后或粉饰、或过滤掉任何张力。
当我认出那种模式后,我突然意识到,研究布卡里主义就好像在研究穆罕默德的生平一样。若我始终坚持以穆斯林的身份研究——我就会企图重新定义某些术语,并强调某些论点来支持我的立场!但如果我以客观研究者的身份,根据经文本身以作解读,那么《古兰经》中根本没有任何穆尔吉子(奇迹)。
当时,我仍未排除《古兰经》具有科学知识的可能性,但我得出结论,必须找到更具说服力的东西来锚定对《古兰经》天启的辩护。怀着不屈不挠的信心,我转向我所有信仰根源的至深之处——相信《古兰经》文本的“完美保存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