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. 真主之子

 


“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不算数!”

“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。”

我和大卫仍回到韦伯中心(Webb Center)那张桌前,就是大卫给我《不仅是木匠》的地方。我整个周末借助网络等各种工具研读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,并迫切地向安拉举意(许愿)。

我并不担心什么。针对这些议题持有自己的立场,谨表我重申伊斯兰教的承诺,以此我变得更加教门(敬虔)。此外,我确信安拉以承领杜哇(祈祷)而回赐我,让我据理力争于大卫的主张,因此我发现了很多论点足以反驳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的准确性。经过过去几天的重整,我已准备再次应战大卫,而此次我运筹帷幄。

“为什么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不算数?”

“它是《引支勒》的前四卷书中的最后一卷,尔撒无常之后70年才写成的。因此它读起来完全不同于其他更早出现的几卷书。”

“纳比,但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一点了。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是由尔撒的一位门徒所撰写的,或至少是门徒们在世的时候写的,这就说明了它的可靠性。”

“我可不那么认为,尔撒归真后70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。并且我们不能保证门徒们写《引支勒》时仍在世。而且这里有个大问题:为什么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和其他几卷书如此不同呢?在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中尔撒不曾讲过任何比喻,而且比起对另外三卷书(〈马太卷〉、〈马可卷〉、〈路加卷〉),尔撒在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中更频繁地提到自己;此外,其中仅有一个与前三卷书里记载相同的显迹(奇迹)1。门徒叶哈雅似乎在对我们诉说‘他的’尔撒,一个后来的尔撒,一个不同的尔撒。”

“你从哪里读到这个论点的呢?”大卫的语调中流露出一丝慌张,这可不太多见。我对自己的辩护也感到沾沾自喜,但我知道并非为自己的尊严而战,而是为家人和信仰而战。

“我发现了一个新的搜寻引擎——‘谷歌’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你引用了谁的观点?”大卫追问,显然我的论点激起了他的好奇心。“听起来不像是穆斯林的说法。”

“是一位基督教学者巴特·叶尔曼(Bart Ehrman)2,沙比尔·阿里曾在辩论中提到过他。”

大卫豁然开朗到:“叶尔曼不是信尔撒的人。”

“喔?我以为他是信尔撒的人呢。”我享受着这一刻,笑着说“他曾就读经学院呀!”

“没错,但他后来丢了伊玛尼(信仰)。”

“这也难怪!”我半开玩笑地回答,但这玩笑只能开一半。

“好,我们回到‘尔撒的神性’这个议题吧,你认为麦道卫那本书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吗?”

“除了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以外都没有。”我并不想那么快放叶哈雅一马。

“这样吧,我回去详查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后再答复你。同时,我要推荐给你另一本书,你看完了再告诉我你的想法。”

“好啊!但你最好给我一本比《不仅是木匠》更好更大的书吧!”

大卫笑了:“这可是你自找的喔!”

几天后,我又回到父亲的书房,开始阅读一本金黄色书皮的巨著《新铁证待判》3。同是麦道卫的著作,但是它的学术分量和《不仅是木匠》截然不同。麦道卫多年来研究尔撒之道的起源,《新铁证待判》是一本涵盖800页的演讲纪录。

我毫不畏惧,最近和大卫有关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的论战,都是我占了上风,这让我重拾作为优秀护教者的信心。我比任何时候都确信安拉站在我这边,反对祂的观点都不会占上风。我坚信尔撒的神性是后期信仰的一种创新。如果尔撒真的自称为主,我们应该在最早的《引支勒》中就能发现,而非最末的书卷中。所以我要找到〈引支勒·马可卷〉中尔撒自称为主的经文。我毫不犹豫地打开有关尔撒神性的一章,开始读了起来。

麦道卫似乎有先见之明,他提出的第一项论据就是〈引支勒·马可卷〉中“尔撒为自己所做的法律性证词”。当大祭司在犹太公议会询问尔撒“你是那当受称颂者的儿子麦西哈吗?”尔撒说:“我是。你们要看见人子,坐在权能者的右边,与天上的云一起下降。4

除了“我是”之外,我并不觉得这个宣称非常明确。我也无法立刻理解:为什么麦道卫选择这句经文做为他的主要论点?但尔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?

不管他什么意思,有一件事再不过清楚了,就是犹太公议会的祭司们听后认为他作证之词犯了“亵渎神明”的大罪,是需要判死刑的5。只有自称为一种身份才会获判如此重刑——自称为主!因为自称为麦西哈(救世主)还罪不至此6。但到底尔撒对犹太公议会说了什么以至于他们认为尔撒自称为主?

麦道卫引用一位经学家克雷格·布鲁姆(Craig Blomberg)的说法:“尔撒的这个答复结合了〈先知书·但以理卷〉7:13与〈宰逋尔·诗篇〉110:1的典故。据此,‘子’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凡人。尔撒描述自己是‘一位像人子的,驾着天云而来’,他‘被领到万古长存者面前’,得到了权力、尊荣和国度;各国、各族和说各种语言的人都事奉他。这样声称自己远远超越一位凡人的宣言,就是引发犹太祭司裁定他犯了以物配主(认被造之物为主)之罪的原因。”7

我有些费解,布鲁姆意为:自称“人子”等于自称为主吗?这怎么可能呢?

我忆想到在华盛顿的一座清真寺里曾听过一次主麻日(星期五)的呼图白(讲经)8,当时阿訇站在大殿前方宣称:“尔撒一再否认自己是主,他总称自己是‘人子’来表明自己的立场!他是凡人,他从没说自己是‘真主之子’。这也足以说明:当他几次被人称为‘真主之子’时,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是‘真主的爱子’。尔撒是‘人子’,他是凡人。”

难道“人子”一词真的另有所指?

我必须亲自阅读〈先知书·但以理卷〉第7章,我从父亲的书架上找到《天经》,在目录中寻找〈先知书·但以理卷〉,翻到第7章。正如布鲁姆所说,先知但以理预见了一位像人子的,使“各国、各族和说各种语言的人都事奉他。他的权力是永远的权力,是不能废掉的。”9

我苦思冥想着这是什么意思?我记得布鲁姆说,尔撒的回复跟〈宰逋尔·诗篇〉第110篇有关,也许那里会给我一些发祖(灵感)。我翻到〈宰逋尔·诗篇〉110:1:“主对我主说:‘你坐在我的右边,等我使你的仇敌作你的脚凳。’”

这又是什么意思呢?真主怎么会对主说话?主邀请谁坐在祂的右手边?

我上网努力搜索〈先知书·但以理卷〉第7章〈宰逋尔·诗篇〉第110篇的相关资料。几个小时后,我终于谜底揭开:〈先知书·但以理卷〉第7章提到人子,在阿斯玛(天)上与真主同尊同荣,各国、各族和各语言的人都侍奉他;而〈宰逋尔·诗篇〉第110篇中,人子与主同坐宝座,为真主后嗣10

但这怎么可能呢?或许〈引支勒·马可卷〉这部分和〈引支勒·叶哈雅卷〉一样,并未如实反映尔撒所宣称的内容?我迫不及待地想通过网络搜索以寻出路,但一无所获。在《引支勒》的前四卷书中尔撒超过 80次自称为“人子”,不可否认他的实(确实)使用了“人子”一词。他“坐在权能者的右边”,自教会初期已渗入他们教义之中。11若这些都是神性的宣示,那么尔撒的神性就贯穿于《引支勒》的前四卷书和最早期的教会史料了。

夜幕降临,我不情愿地关掉电脑,收起了麦道卫的书,让这些新信息在我脑中酝酿着。我陷入了死胡同:若最早的《引支勒》所载为真,而其实此后的每一卷书都架构于“尔撒具有神性”,我不愿承认但也无法否定——毕竟,否认的代价太大了,但“尔撒的神性”已是铁证如山。

尔撒的神性贯穿于《引支勒》的前四卷书和最早期的教会史料。

庆幸的是,至少我现在不须判定这些新证据,即使麦道卫的书名为《新铁证待判》。我无需强迫自己处理新证据与信仰之间的矛盾。而我重塑对伊斯兰教的爱,却成为潜意识里张力和压力的出口。我更热衷于每日的五番拜,花更多时间研读《圣训》,并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更多伊斯兰教术语。

我竭尽所能地逃避那些证据,但这不是长久之计。几个月后,那股再度浮现的张力让我和大卫的关系陷入考验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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